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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讀九江丨（拾遺）上石鐘山和常遇春石刻

2024-03-25 19:00 長江周刊閱讀 29726

上石鐘山和常遇春石刻

■ 陳新代

湖口石鐘山有上、下石鐘山之分，兩山相距約兩華里。大家熟悉的是下石鐘山，已成為國家4A級旅游景區(qū)。但是在古代，現(xiàn)在多數(shù)人所不熟悉的上石鐘山，名聲并不亞于現(xiàn)在的下石鐘山，就連石鐘山揚名天下的蘇軾《石鐘山記》，也是刻在上石鐘山的巖壁上，直到明正統(tǒng)十四年（1449）才巖裂塌于湖水中。如今，下石鐘山的《石鐘山記》是后來重刻的。據(jù)史料，上石鐘山當(dāng)年有不少寺院亭閣，如上鐘寺、海清寺、竹林庵、東岳廟、水府廟、祖師殿、地藏殿、崇壽院、觀音閣、卓然亭等，除此外，還有不少奇石幽洞，如英雄石、獅子石、弁石、石屏、石幾、古仙洞等等。在明代，上石鐘山還建有張氏園和稅監(jiān)園，據(jù)《古今圖書集成》載，萬歷年稅監(jiān)李道在上石鐘山建的稅監(jiān)園，“林木亭榭、珍禽奇獸充實其中，鶴唳猿啼與鐘聲相應(yīng)。”宋代著名學(xué)者周必大在《游石鐘山錄》中載，其過上鐘之崇壽院，其下“巖洞間多熙（熙寧）、豐（元豐）、崇（崇寧）、觀（大觀）以來士大夫題字?！倍硪淮髮W(xué)者羅洪先，在其所著《石鐘山記》中載：“丙午春，余過湖口，臨淵上下兩山皆若鐘形，而上鐘尤奇?！边@是他個人的主觀評價。但這些也都說明，宋、明時期的上石鐘山，無論自然景觀還是人文景觀，與下石鐘山不分伯仲。

進入清朝，特別是清后期經(jīng)過太平天國戰(zhàn)爭之后，情況出現(xiàn)了很大的變化。從同治七年署新淦知縣胡傳釗的《游上石鐘山記》中可看出，他到上鐘寺“僅見斷瓦頹垣，荒叢狼藉，萬松山古木，一株無存，上鐘各景未復(fù)，惟任白云自往來而已?！彼袊@：“形勢與下鐘同，名勝與下鐘同，險峭離奇與下鐘同，獨一喧一寂，判若天壤，幸與不幸，有不同焉?！边@是因為太平軍占據(jù)湖口達數(shù)年之久，太平軍將石鐘山的寺院樓閣人為拆毀或戰(zhàn)火焚毀。下石鐘因為在湘軍攻湖口時是主戰(zhàn)場，當(dāng)時封鎖湘軍水師長達三年的鐵鏈就是從下石鐘山拉到對岸梅家洲，戰(zhàn)況慘烈，湘軍陣亡從一品的提督二名，士兵“數(shù)千”（彭玉麟語），所以收復(fù)后在山上建昭忠祠、上諭亭等建筑，以祭祀這些陣亡將士。此后又大建樓臺亭閣。上石鐘被毀后無重建，在民國期間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，都為軍事單位駐地，一般不對外開放，久之則聲名湮沒。

多年前的一次，筆者同文史專家劉堂鑫、書法家姚杰等人，經(jīng)湖口有關(guān)部門聯(lián)系，得以進入上石鐘山。原有的寺院亭閣是沒有了，但巖洞、石刻還是保留了下來。在“古仙洞”內(nèi)外，有近30處摩崖石刻。題刻者其中有清順治至民國湖口和外地的知縣、縣長四五處，有稱湖口“三老”的三處，還有宋大臣王安石的“古仙洞”題刻、明開國功臣常遇春的“忘懷天地”石刻。常遇春的“忘懷天地”石刻，刻在古仙洞內(nèi)崖壁，字體書寫筆畫遒勁有力。這石刻還有一番不同尋常，涉及朱元璋和陳友諒大戰(zhàn)的來歷。

常遇春，字伯仁，安徽懷遠人。善射，有勇力。元末參加朱元璋的隊伍，作戰(zhàn)勇敢，很得朱元璋的賞識。在消滅張士誠和對元的作戰(zhàn)中，朱元璋都用他作副將，和大將軍徐達共同領(lǐng)兵，屢建戰(zhàn)功，軍中稱他為“常十萬”。

1360年，陳友諒在江州（九江）建都稱帝，國號“漢”，成為在南京的朱元璋爭奪全國政權(quán)最大的對手。1361年7月，陳友諒的大將張定邊攻下安慶，朱元璋溯江西征，奪回安慶，進攻江州，陳友諒?fù)硕嘉洳?。在武昌征調(diào)了大批鐵工、木工，建造了數(shù)百艘大型戰(zhàn)船，決心和朱元璋一決雌雄。1363年4月，陳友諒出動全部兵力，順江而下，由鄱陽湖溯贛江圍攻洪都（今江西南昌），盡管攻城猛烈，但85天都未攻下。而此時朱元璋已率徐達、常遇春大軍二十萬來援洪都。先在湖口作部署，扼陳軍后路。陳友諒聽聞朱元璋率軍前來，遂撤圍，東出鄱陽湖迎戰(zhàn)朱軍。陳軍號稱六十萬，且戰(zhàn)船高大，與朱軍在余干、鄱陽、都昌、星子、湖口一帶湖面激戰(zhàn)。朱元璋曾兩次遇險，一次被陳友諒驍將張定邊窮追不舍，朱元璋的船在沙灘擱淺，被包圍后，部將宋貴、陳兆先等戰(zhàn)死。危急之中，牙將韓晟請朱元璋換下冠袍，對著陳軍投水自殺，陳軍誤以為朱元璋已死，攻擊稍緩。這時，常遇春從旁放箭射傷張定邊，陳軍后退，朱元璋才得以脫險。戰(zhàn)后，朱元璋在湖口對岸南湖咀建了一座韓晟廟，以紀(jì)念他的功德。原廟雖圯，但附近老百姓復(fù)建后保存至今。

為了對付陳友諒高大的戰(zhàn)船，常遇春分調(diào)漁船，裝載蘆葦柴草，中間放進火　藥，以盛有引火物的船只隨后，迫近陳友諒的大船時，乘風(fēng)縱火，風(fēng)急火烈，大船多著了火。烈焰沖天，死傷大半，湖水盡赤，使陳軍大傷元氣。朱元璋手下將領(lǐng)亦有35人陣亡。相持半月，陳友諒被困糧盡。八月，冒險沖出湖口時，在激戰(zhàn)中陳友諒被飛箭射中眼睛貫穿頭顱而死。繼而常遇春率軍追擊圍困武昌，并生擒了由岳州來援的漢丞相張必先，迫使繼位的陳友諒兒子陳理投降。

鄱陽湖大戰(zhàn)中，常遇春救主滅敵功勛卓著，也奠定了朱元璋平定江南、北上滅元統(tǒng)一中國的基礎(chǔ)。五年后的1368年，朱元璋在南京稱帝建立明朝，年號洪武。當(dāng)年常遇春乘舟過湖口，登臨上石鐘山，面對茫茫湖水，回憶起當(dāng)年那場殊死的惡戰(zhàn)，感慨萬千，提筆寫下了“忘懷天地”四個大字，刻在上石鐘山的古仙洞內(nèi)崖壁上，該石刻至今保存完好。而常遇春卻在第二年北伐元順帝，攻克開平（內(nèi)蒙古正藍旗東閃電河北岸）后還師至柳河川時得暴病身亡。朱元璋以天子儀辦理他的喪事，把他葬在南京鐘山，并追封為“開平王”。

元至正二十三年（1363）八月初八，朱元璋登臨上石鐘山觀音閣，他也有所感觸，寫下了《征偽漢幸上鐘觀音巖》詩一首：“一色山河兩國爭，是誰有福是誰傾？我來覓跡觀音閣，惟有蒼穹造化宏?！焙统Ｓ龃旱母锌灰粯樱憩F(xiàn)的是他這個勝利者的洋洋得意。

這些歷史都成過眼云煙，那曾經(jīng)輝煌的上石鐘山，希望它不會在歲月的長河中漸行漸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