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南山松
說起海子,大家自然就會閃現出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”的陽春景象,會想到碧波蕩漾的大海的廣闊的藍,想到雨后清洗得干干凈凈纖塵不染的春花,還有那溫暖的惠風。海子,一個神的孩子,一個用生命祭奠清潔靈魂的人。
海子原名查海生,1964年出生于安徽懷寧的一個小山村。15歲考入北京大學法律系,大學期間開始詩歌創(chuàng)作,當時和西川、駱一禾同被稱為“北大三詩人”。1984年因創(chuàng)作《亞洲銅》《阿爾的太陽》一舉成名,開始使用“海子”作為筆名。從18歲到25歲的7年時間里,海子創(chuàng)作了近200萬字的作品。他死后,在摯友詩人西川的努力下結集出版了《土地》《海子、駱一禾作品集》《海子的詩》《海子詩全編》等。
“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/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/我的琴聲嗚咽/淚水全無”——海子《九月》
少年成才的海子,一直把生活當作詩歌來追求的,他的詩美得純凈,美得空靈,他追求的生活也希望和詩里一樣透明純凈,即使做一個農民,劈柴、喂馬,關心糧食和蔬菜,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,生活都是童話般的美麗。但海子始終用背對著世俗的世界,他的臉要面向無人居住的大海。他是繆斯之神,注定高冷地遠離人間煙火,他想做一個幸福的人,但是他不是活在當下,而是要從明天起,才過普通人的生活,來“關心糧食和蔬菜”。生活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雞毛蒜皮,生活就是煙火裊裊中夾雜的草木俗氣??珊W有哪恐械睦硐胧澜缡抢w塵不染的空明澄澈,塵世的蹉跎羈絆,似乎永無到達理想之門的日期,海子在現實與理想的掙扎中,就像陷于沼澤的斗士,精神的苦悶日夜折磨著他,逃離到哪里?
“沒有任何夜晚能使我沉睡/沒有任何黎明能使我醒來”——海子 《西藏》
生活是兵荒馬亂,愛情也是一地雞毛。海子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姐姐。這個姐姐是有夫之婦,海子總在她的窗下吟唱,但她卻無動于衷,并調回內蒙古。海子曾追隨到她的草原吟誦:“姐姐,今夜我在德令哈/夜色籠罩/姐姐,我今夜只有戈壁/草原盡頭我兩手空空/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/姐姐,今夜我在德令哈/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/除了那些路過的和居住的/德令哈……今夜/這是唯一的/最后的,抒情/這是唯一的/最后的,草原/……姐姐,今夜我不關心人類/我只想你……”可那個不被世人知曉的神秘姐姐還是拒絕了他。據他的好友西川說,在海子死前的星期五,他最后見到了愛戀的人,但愛戀的人沒有回應。愛情如果不能產生共鳴,就成為單相思,而世間男女最苦的情莫過于單相思,海子在愛情里找不到棲息的港灣。
情感的天空塌陷了,海子的詩歌王國也烏云密布,有詩界權威當面毫不留情批評他的詩,說“人類有一個但丁就夠了”,言外之意是海子不配寫詩。海子敏感的心如遭雷擊。北方的冬天特別嚴寒,海子寫作有如苦行僧。他習慣打一桶水,將雙腳浸在冰冷的水里,刺激自己創(chuàng)作的神經。他的身體在煎熬中慢慢出了問題,他得了肺炎,感覺呼吸困難。他說看到自己的肺都變白了,穿了洞。他出現了幻覺,甚至因練氣功而走火入魔。
在20世紀60年代農村出生的人,都是在饑餓中長大的。1964年,海子出生在飽受自然災害影響的安徽農村。海子的身體發(fā)育不良,外貌也不太好,他自然會在內心形成一種自慚。家庭的貧困,時代的迷茫,恐怕是壓倒海子的最重的稻草。
20世紀90年代,本科生的工資收入為每月八九十元,油鹽糖糧等生活物資還需憑票購買。自行車、家用電器一般居民根本買不起,也買不到,大多數普通居民生活過得相當清貧。身處首都工作的海子,盡管畢業(yè)于北大,也同樣過著捉襟見肘的苦日子。貧困讓人很煎熬,詩人也不例外。有人回憶海子曾到一個小店想喝酒,沒有錢,他對店主說:“給我一杯酒,我給您念一首詩可以嗎?”店主叫服務員給了海子一杯酒,卻把他趕走了。在店主眼里,海子不過是個要飯的??傻曛鞯膽B(tài)度對敏感的詩人而言,是一種尊嚴的傷害,他的內心是多憋屈?
海子是全家唯一的希望,他下面有幾個未成年的弟弟,家里等待著他每月的救濟。對一個月才幾十元錢還要支援家里的海子而言,談不起戀愛,過不起生活。他臥軌時一身破爛的衣服,胡子拉碴,儼然就是一個乞丐。
海子掙扎著想擺脫貧窮,也有過辭職到南方和朋友一起辦報紙的想法,但終被現實捆住了雙腳,生活的枷鎖套住了他想自由飛翔的靈魂。于是,他的詩歌里總是散布著死亡的氣息。“我早就說過,斷頭流血的是太陽”(《拂曉》);“從笨重天空跌落的/撞在陸地上,撞掉了頭撞爛了四肢”(《桃花時節(jié)》);“你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彌漫”(《春天,十個海子》); “請在麥地之中,清理好我的骨頭,如一束蘆花的骨頭”(《死亡之詩2》);“用我們橫陳于地上的骸骨,在沙灘上寫下:青春”(《秋》)
1989年3月,年僅25歲的海子,留下五封遺書,毫無征兆地獨自前往了山海關,靜臥在鐵軌上。海子最后以一首《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》華美訣別了這個塵世,卻把春暖花開留在人間。
海子像耀眼的流星劃過長空,在最熱烈的生命年華選擇拋棄世界,至今他的選擇像謎一般讓世人揣度紛紜。有人說是性格,有人說是失戀,也許這些都是他死亡的原因。但從更深層的方向想,社會轉型的迷惘,長期貧窮的壓抑,對生活寄寓美好理想,現實卻讓肉身和靈魂一起流放,一半為神的海子,他的理想生活就該是黑白分明的純良,哪能忍受生活像無期徒刑般的蹂躪?于是,為了將靈魂帶進那純凈的理想世界,他毅然祭上了自己的生命。
對海子而言,死亡不是結束,而是靈魂的皈依。海子的靈魂所在,永遠是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的藝術永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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