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哪吒2》:奇峰突轉的深刻
■ 南山松
就像《西游記》被人誤認為童書一樣,《哪吒2》也被很多人認為是專為青少年拍的神話片。這部片子有多少青少年能真正看懂編劇、導演的立意之妙、主題之深,恐怕得打個問號。
當然,作品的解讀存在著多極走向:有主創(chuàng)人員的原初意義,有作品客觀存在的意義,也有讀者閱讀后理解的意義。因此,閱歷不同,就會出現(xiàn)一千個讀者眼里有一千個哈姆萊特的體驗。像錢鐘書先生在《圍城》里說的,“婚姻是一座圍城,里面的人想出去,外面的人想進來”。我認為,這句話不只適應婚姻,也適應人們對待職業(yè)、身份等的態(tài)度。
《哪吒2》是多主題的,有人看到的是哪吒的英勇和武功高強,有人看到的是哪吒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的精神,有人看到的是覺醒與自救,有人可能看到的是江湖的險惡……這部影片獲得高票房的原因,應該是構思之奇絕:以動畫的形式,特效的手段,貌似兒童神話片的視覺,展示哪吒不受命運擺布的劇情,實則是采取歐亨利式的結構,以奇峰突轉之態(tài)來展現(xiàn)深刻的主題,揭示更深廣的社會問題。
電影一開始,是哪吒和敖丙遭遇天劫而喪失肉身,太乙真人讓他們二人共享一尊肉身幫助他們重生。為重塑身體,能夠成為神仙,哪吒在師傅的帶領下拜入玉虛宮尋找玉液瓊漿,接受闖關考驗。
玉虛宮的無量仙翁慈眉善目,鶴發(fā)童顏,仙袂飄飄。見著哪吒,他不惜溢美之詞大加夸贊。他讓鹿童和鶴童兩個徒弟帶哪吒考的第一關,就是去討伐妖族。哪吒把妖王打敗,無量仙翁把眾妖帶到玉虛宮用鼎罩著,說是要教它們改邪為善。哪吒的第二戰(zhàn),是和鹿童一道圍獵申公豹的父親。這一次,鹿童將救父心切的申小豹射殺了。第三戰(zhàn)是哪吒父母鎮(zhèn)守的陳塘關被滅,哪吒聽信是龍族所為,怒火沖天奔赴東海龍宮屠城。哪吒的底線是,誰動了陳塘關,他就一定要鏟平誰。作為靈珠轉世的哪吒,滿身都是超凡的能力,龍族自然不是他的對手。在哪吒的強攻下,無量仙翁成功地將龍族收到天元鼎里。
申公豹曾經(jīng)擔任捕妖隊隊長,為無量仙翁效盡犬馬之勞,壞事做了一大堆,但無量仙翁卻沒有重用他,反而剝奪他隊長之位,讓他成為邊緣人整日做最苦最累的活。申小豹不知情,還以哥哥為榜樣,每日勤加修煉。在現(xiàn)實面前,申公豹終于認識到自己是被無量仙翁利用。于是,在無量仙翁屠戮陳塘關百姓時,申公豹盡全力救下了李靖夫妻。
哪吒幫助無量仙翁完成了抓獲妖族和龍族的使命后,劇情突轉,無量仙翁卻對哪吒及他的父母都下毒手。哪吒、太乙真人這時才發(fā)現(xiàn),所有的濫殺無辜都是無量仙翁策劃的,目的只是將妖族和龍族關到天元鼎里煉成仙丹。這樣,他能延年益壽,可以鞏固自己在仙界的地位。
申公豹、龍王和哪吒都秉持著妖亦有道的處世宗旨,申公豹和申小豹的兄弟情義,申小豹和父親申正道的父子親情,龍王和兒子敖丙的眷眷之情,哪吒和父母的骨肉深情,無不向觀眾昭示一個主題:妖不可怕。這些妖怪們有溫情、正義、良知,有底線懂是非??墒巧硖幭山珥敺?,道貌岸然的無量仙翁,卻是一個仙面魔心、無惡不作、冷酷無情、濫殺無辜的劊子手。在貪婪、自私的他眼里,所有生靈不過是獲取個人私利的工具。導演在尾聲中安排情節(jié)突轉,撕下無量仙翁的面具,讓高高在上的仙與卑微的妖進行對比,矛頭所指,可謂尖銳深刻,令人深思。
導演其實在劇情開始也戲謔性地對無量仙翁的偽善做了某種暗示,如哪吒尿急找茅廁,誤將尿拉在無量仙翁接昆侖甘露的盆子里。無量仙翁用甘露招待哪吒和師弟太乙真人時,看到以往需要180天才能收集一盆的甘露居然一下子收集滿滿一大盆。哪吒一聽知道是自己撒的尿,趕緊和師父耳語告知真相不要喝??蔁o量仙翁竟端起大杯喝著哪吒的尿卻渾然不知,還說這次的甘露比較濃郁,以后要按照這個標準來接甘露。可見他就是個好歹不分、裝神弄鬼的家伙。導演在安排無量仙翁的名字的時候,也是有暗示的,無量不就是無良嗎?諧音手法的運用諷刺效果強烈,又達到含蓄雋永的藝術效果。
《哪吒2》的深刻還表現(xiàn)在,在成仙誘惑下的哪吒、申公豹等人,無意或有意充當了無量仙翁的幫兇,對無辜的妖族、龍族進行濫殺。當他們看清無量仙翁的殘暴自私偽善后,及時覺醒。申公豹更是徹底明白,自己對無量仙翁忠心耿耿言聽計從,到頭來不過是個工具而已。于是,在父親兄弟被害后,申公豹走上了反抗無量仙翁的道路。在劇中,導演不遺余力引導那些為邪惡勢力充當工具人的人,要及時覺醒,否則只會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。哪吒覺醒后,與龍族、妖族一起團結自救,最終打敗了無量仙翁。
令人特別深刻的是,導演每到關鍵時刻,都讓劇中人物喊出擲地有聲的覺醒之言??辞鍩o量仙翁大善面孔下的大奸本質,哪吒說:“以前我一直在躲、在藏,直到無路可走我才明白,該如何面對這個世界?!蹦倪嘎暑I眾妖從天元鼎逃脫出來后覺醒,憤怒地喊出:“什么神仙妖魔,不過是他們禁錮異族命運的枷鎖?!?/p>
《哪吒2》的藝術精妙,就在于它用貌似簡單的情節(jié),采取對比襯托和奇峰突轉的手法,在無量仙翁正義滿滿的除妖降魔中,揭示掌管大權的仙比妖魔更可怕。同時也警示人們,在名利引誘面前,普通人該如何擦亮眼睛明辨是非,為虎作倀的惡果只能是自取滅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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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輯:王文婧
責編:肖文翔
審核:吳雪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