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到廬山焉懂李白(下)
■ 阿 詹
何以療傷?唯有廬山
明星從來不缺追求者。
尤其是從天子身邊走來的詩仙李白。
被賜金放還的李白政治上雖失意,人氣卻飆升,成了聞名天下的大網(wǎng)紅。一日,游到開封,李白詩興大發(fā),醉后于梁園墻壁題寫了《梁園吟》。前宰相宗楚客的孫女宗瑛路過時見到墻上題詩,驚嘆其才華,不惜花費千金買下了那面墻?!扒Ы鹳I壁”竟成就了相門之女與豪放詩人的一世奇緣。
牽手宗瑛,是年近五十的李白生命中最浪漫的一段愛情。宗小姐不但文化修養(yǎng)高,而且對世事人情聰慧有見地,雖然比李白小三十多歲,卻很懂李白的失落、驕傲以及天真狂放的外表下,那顆躍動、不安的心。她崇拜他,愿追隨他浪跡天涯。
唐玄宗天寶九載(750年),李白第三次來到廬山,連同他新婚的妻子。李白好道,宗瑛亦篤信道教。道教被唐朝奉為國教。唐高祖李淵宣稱自己是道教始祖老子李耳的后代,通過“羊角山神話”將老子追認為李氏皇族的先祖,并于武德八年(625年)頒布詔書,明確三教地位:道教第一,儒學(xué)第二,佛教第三。到了唐玄宗李隆基,對道教的推崇達到頂峰。在人人都以信道為“高大上”的氛圍下,恬淡的宗瑛很想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幽靜之地,夫妻雙雙隱居,而這一點也偶合了李白政治上受挫后歸隱山林的心理。
也許宗瑛對夫君還不夠了解。思想極為復(fù)雜的李白,一方面追求超脫,向往神仙般的隱居修道生活;一方面又熱衷仕進,渴求平步青云,心中對“身抵卿相”的執(zhí)念從未消減。
果不其然,在廬山待了沒幾天,李白便決定下山,去重拾“濟蒼生,安黎元”的夢想,試圖再去尋找仕途的突破口。
唐玄宗天寶十四載(755年)冬,安史之亂爆發(fā),聞玄宗奔蜀,李白遂攜妻沿長江西上避亂,次年第四次來到廬山。
此時的李白,作為頂級詩人,“筆落驚風(fēng)雨,詩成泣鬼神”(杜甫),已然是文壇巨無霸的存在。但,這并不是他的人生終極目標(biāo)。他朝思暮想的仍然是操刀制錦,謀取“功名”,然所求總非所愿。失意之極,“吾將此地巢云松”的念頭愈發(fā)強烈,他真的打算“隱”了。宗瑛歡天喜地,陪著他在屏風(fēng)疊修筑草堂住了下來。“兩人對酌山花開,一杯一杯復(fù)一杯。我醉欲眠卿且去,明朝有意抱琴來?!睆]山的松柏青翠欲滴,山間泉水清冽又甘甜。郎舞劍,妻撫琴。在花前對飲,在月下吟詩,攜手出入高山密林去求仙問道,拜訪名師李騰空......在《贈王判官時余歸隱居廬山屏風(fēng)疊》的詩中,李白亦曾言“吾非濟代人,且隱屏風(fēng)疊”,似乎廬山將作為夫婦共同的寄居之所和精神棲息地,可以安度余生了。
求功心切 誤入歧途
然而好景不長,在廬山隱居了不到一年,永王李璘便派人三顧茅廬邀請李白出山。宗瑛判斷永王是要借平叛之名招兵買馬,擴充實力,意圖反叛其兄肅宗李亨之朝廷,便極力阻止。李白卻天真地認為這是一個建功立業(yè)的好機會,不顧妻子阻攔,執(zhí)意前往?!俺鲩T妻子強牽衣,問我西行幾日歸。歸時倘佩黃金印,莫學(xué)蘇秦不下機?!迸R行前還不忘調(diào)侃夫人:倘若我做了大官回來,你該不會像蘇秦的妻子一樣,看到我這個庸俗的蘇秦不理不睬吧?
永王后來果然被判定為謀反,兵敗被殺。李白則因軍中寫下的《永王東巡歌·其十一》惹來滔天大禍,以“附逆罪”被打入大牢,關(guān)進潯陽(九江)監(jiān)獄。牢獄生活給李白帶來了巨大的痛苦和恥辱,潯陽獄中他寫了大量抒發(fā)憤懣、申訴冤屈的作品,如《萬憤詞投魏郎中》《獄中上崔相渙》等。
此刻的宗瑛,只能全力營救丈夫,傾盡家財,用盡關(guān)系。最終李白由死刑改為流放夜郎。
唐肅宗乾元二年(759年),因關(guān)中大旱,朝廷大赦天下,規(guī)定死者從流,流以下完全赦免。李白被赦免的當(dāng)日即順著長江疾駛而下,返回途中以《早發(fā)白帝城》記錄了重獲自由的狂喜:“朝辭白帝彩云間,千里江陵一日還。兩岸猿聲啼不住,輕舟已過萬重山?!?/span>
依舊是那個少年
唐肅宗上元元年(760年),李白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上廬山。由于宗夫人決意要留在廬山隨李騰空隱居學(xué)道,李白沒有挽留。為此寫下了最后一首贈內(nèi)詩:“......多君相門女,學(xué)道愛神仙。素手掬青靄,羅衣曳紫煙。一往屏風(fēng)疊,乘鸞著玉鞭?!弊诜蛉耸且粋€表里如一的道教徒,而李白,雖有著道教徒的風(fēng)度,內(nèi)心卻固守著儒家信仰。這就注定了他們最終會一別兩寬。從此,李白的詩中再未出現(xiàn)宗夫人的蹤影。
在向廬山做最后告別時,李白再次寫出了千古絕唱《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》:“我本楚狂人,鳳歌笑孔丘......五岳尋仙不辭遠,一生好入名山游……好為廬山謠,興因廬山發(fā)......”走遍千山萬水之后,他不由得發(fā)自肺腑地贊美廬山:“予行天下,所游覽山水甚富,俊偉詭特,鮮有能過之者,真天下壯觀也”。
762年,李白病重,作《臨終歌》,以“大鵬飛兮振八裔,中天摧兮力不濟”自喻壯志未酬。同年,在安徽當(dāng)涂孤獨離世。
李白去了,他的詩歌永在,他的豪放永在,他還是從前那個少年,沒有一絲絲改變,面前再多艱險,他也從不退卻,留給廬山的,依舊是最初的那張臉。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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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輯:吳晨
責(zé)編:肖文翔
審核:楊春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