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滑紅彬
日本與中國一衣帶水,文化交流頻繁。唐朝時有遣隋使、遣唐使,將大量中國典籍、制度、習(xí)俗等輸入日本,對日本制度文化產(chǎn)生了深遠的影響。后來有入宋僧、入元僧推動了禪學(xué)和宋學(xué)的東傳,影響其精神世界。特別是元代,渡海入華、探求佛法的日本僧侶逐年增加。根據(jù)著名學(xué)者木宮泰彥《日中文化交流史》的統(tǒng)計,在文獻中留下姓名的入元僧多達220余人,數(shù)量幾乎是宋、明兩代入華日僧?dāng)?shù)量的總和。入元僧不像遣唐使或入宋僧那樣由日本政府提供資助,發(fā)給旅費,而是搭載商船,歷經(jīng)艱難而來。因此,相較于遣唐使、入宋僧選擇京師等名都大邑作為目的地,入元僧更像是中國的行腳僧一樣,一缽千家飯,孤身萬里游,餓了就在村野間化緣,到了晚上就找個地方投宿,靠著頑強的毅力踏遍叢林名剎,足跡幾乎遍及神州各地。這些入元僧參訪佛法的主要目的地就包括著名的“江州(九江府)的東林(太平龍興禪寺)”。根據(jù)史料記載,澄圓上人、龍山德見、中巖圓月、無夢一清、鐵舟德濟等高僧都曾到東林寺參訪。
澄圓上人(1283年~1372年)出生于日本大阪,因追慕廬山慧遠大師的風(fēng)采,于元仁宗延祐四年(1317年)來到東林寺,瞻仰和游覽東林寺名勝古跡,并在慶哲、普度等高僧的指點下,勤學(xué)精進,終有所成。延祐八年(1321年)澄圓決定回國。臨行時,慶哲大師遂將蓮宗之象征“青蓮”(白色重瓣)的種子饋贈給他?;貒?,澄圓在大阪堺市建旭蓮社,將來自廬山東林寺的蓮子種于水池中。以后又逐步將青蓮移植到日本各大凈土宗道場,被稱為“圣人蓮”“圣蓮華”。1987年底,日本吉祥寺住持青柳俊文隨日本凈土宗朝拜團來到東林,得知蓮池廢棄,青蓮絕種,感到非常遺憾,于是發(fā)起成立“青蓮華回歸祖庭援助會”,募集資金,計劃重建蓮池。在我國地方政府的大力幫助之下,東林寺陸續(xù)收回原有的蓮池寺產(chǎn),開浚蓮池。中日建交二十周年時,日本凈土宗兩次組團來華,返贈蓮籽和蓮藕。日本凈土宗總務(wù)總長成田有恒和當(dāng)代重建東林寺的果公上人一起種下了象征友誼和和平的青蓮花,再續(xù)中日佛教交流的篇章。
龍山德見(1284年~1358年),下總(今日本千葉縣)人。元大德九年(1305年)來到中國,歷盡苦辛,遍參名剎,在元朝度過45年時光。至正九年(1349年)歸國,賜號真源大照禪師。《真源大照禪師行狀》記載:“東洲主虎丘,而古林守隆祖塔,主賓相忘,旦旦夕夕,敲倡激揚,禪流挾天資而有志斯道者,莫不依此師,頡頏其間。古林最喜,以為有道韻。師猶自不止,上江西疎、仰、黃龍,目擊而過,駐錫于匡廬東林,俾掌藏輪?!睋?jù)此可知,龍山德見曾在蘇州拜謁東洲至道禪師和古林清茂禪師,特別是得到禪林尊宿古林清茂的贊許,名聲大振。之后,龍山德見游覽江西疎山、仰山、黃龍寺等佛教圣地,最終來到廬山東林寺,擔(dān)任藏經(jīng)閣執(zhí)事。龍山德見《游廬山》五律一首就是作于駐錫東林寺之時,詩曰:“一雨消殘暑,秋色滿天地。拄杖化蒼虬,草鞋追赤驥。踏翻五老峰,吸盡虎溪水。遠公連著忙,失卻鐵如意。”
中巖圓月(1300年~1375年),俗姓土屋,名圓月,又號中正子、東海一漚子等。臨濟宗大慧派禪僧。出生于鐮倉的沒落武士階級。幼失怙恃,八歲時入鐮倉壽福寺出家。后遷天臺宗大慈寺,從道慧和尚學(xué)習(xí)《論語》《孝經(jīng)》等儒家典籍。1325年,中巖圓月搭乘商船來到中國,遍訪江蘇鳳臺山保寧寺、虎丘云巖寺、浙江天目山幻住庵、徑山萬壽寺、雪竇山資圣寺、江西廬山東林寺、百丈山大智寺等名山大剎,前后游歷八年之久,于1332年返回日本。回國后歷住萬壽寺、建仁寺、建長寺等。中巖圓月《東海一漚集》記載:“元文宗天歷五年己巳本朝元德元年,春起錢塘入閩……即旋江西,再訪龍山和尚過夏。往武昌,為救不聞難也。不聞既脫難,后復(fù)回江西東林,參古天和尚。請書記,不受。冬抵百丈,是歲大荒?!睋?jù)此可知,中巖圓月是在天歷元年(1328年)秋季來到廬山東林寺,參謁古林清茂禪師。東林寺延請中巖圓月?lián)螘浿?,因參訪未畢而推辭。是年冬天,中巖圓月行腳至百丈山大智寺。
無夢一清(1294年~1368年)大約是在延祐七年(1320年)前后入元,曾在古林清茂會下參禪。古林清茂曾稱贊其“參禪之志頗有古人之風(fēng)”。至順二年(1331年),無夢一清到東林寺參訪龍巖德真禪師,德真禪師書一偈子相贈:“至人想念何曾有,寐語皆從亂想生??张P夜床多少睡,獨聽樓鼓數(shù)殘更?!甭淇顬椋骸爸另樁晷廖粗仃柡笫?,寓廬山東林樂閑自覺道人龍巖德真書于菊邊。”德真禪師此偈從一清的道號入手,表達“無夢”所蘊含的性空之理,倡導(dǎo)學(xué)佛修行的首要任務(wù)是打掉妄想。此偈子的紙本墨跡現(xiàn)存日本根津美術(shù)館,是日本重要文化遺產(chǎn)。無夢一清在元朝生活三十余年,至正十年(1350年)與入元僧龍山德見等人一起返回日本,后歷主寶福寺、東福寺等。
鐵舟德濟(?~1366年),日本下野人,號百拙。出家于大覺寺,入元之后受法于月江正印、古林清茂。元順帝敕封圓通大師號。至正二年(1342年),鐵舟德濟歸國之前,曾請南楚師說禪師書偈留念。南楚師說在偈子跋語中說:“日東鐵舟濟首坐航海東來,道念淳確。由東林侍香、開先知藏、保寧第一座說法,皆名師會中,非碌碌者可同日而語。”由此可知,鐵舟德濟入元之初曾到東林寺參學(xué)。歸國之后,鐵舟德濟歷住阿波補陀寺、播磨瑞光寺,主京都五山萬壽寺廿九世座。晚年創(chuàng)建嵯峨天龍寺龍光院。
入元僧四處行腳,遍參高僧,他們除了求取佛法之外,還廣泛收集中國典籍、碑帖、墨跡等。東林寺僧人道惠,字性空,是東林寺住持悅堂祖訚的弟子,“以詩名聞匡廬南北”,其詩集《匡廬外集》,共收錄詩歌400余首,是一部重要的廬山文獻。由于歲月侵蝕,這部詩集的存世量越來越少,在國內(nèi)僅北京大學(xué)圖書館藏有殘本。幸運的是,入元僧曾將這部詩集帶回日本,并于寬文三年(1663年)由長尾平兵衛(wèi)重新刊刻印刷,如今在日本國會圖書館、尊經(jīng)閣文庫、內(nèi)閣文庫、東洋文庫皆有收藏?!犊飶]外集》能夠完整地保留下來,入元日僧功不可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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